亚洲周刊：反腐矛头指向改革派

http://military.club.china.com/data/thread/1011/2452/38/41/6_1.html
 

作者: 罗冠中 | 来源: 亚洲周刊

中国最高法院、商务部、工商总局、财政部等中央要害部门十名要员，在最新一波的反腐风暴中落马，其中多位是中央高层领导人的亲信，萧扬和潘岳等改革派的亲信都被波及，背后潜藏政治角力。

北京奥运会后，新一轮反腐浪潮再次在大陆揭幕，波及中国改革派。这轮反腐风暴中，一些官员倒于中纪委、中组部巡视组之手。最高法院院长萧扬的心腹黄松有、环保部副部长潘岳的心腹王磐璞都被「双规」，改革派人物的亲信纷纷落马。一场不同于以往的政治角力在全国悄然展开。

零八年三月二十六日，中央巡视组干部培训暨工作动员会在北京召开。这是自零五年以来，巡视组启动第二轮工作。自五月伊始，中央巡视组派出的十一个巡视组，先后进驻吉林、云南、广西、内蒙古等省份。

北京奥运期间的八月十三日，商务部条法司巡视员（正司级）郭京毅被「双规」。此后接近两个月，相关侦查工作几近暂停。但在北京奥运会及残奥会结束后的十月，针对京官的反腐战线频频报捷。以郭京毅案为引线，商务部原外国投资管理司副司长、中国外商投资企业协会副会长邓湛，国家工商总局外商投资企业注册局副局长刘伟，相继被北京警方刑事拘留。

中南海新的政治角力：中国反腐10高官落马幕后

十月十二日，十七届三中全会决定撤销于幼军中央委员会委员职务，并给予其留党察看两年处分。于的文化部党组书记一职亦被免；十月十五日，在中纪委的大规模收网行动中，最高法院副院长黄松有，原财政部第一副部长、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委员兼预算委主任朱志刚，双双被「双规」审查；十月二十六日，一个普通的週日，国土资源部办公厅主任吕国平、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秘书长兼法定代表人王磐璞，因该会财务问题近日已被「双规」审查。

今年上半年，两名省部级高官落马的消息披露，中央与地方的反腐势均力敌。今年四月二十八日，吉林省人大第一副主任米凤君，在长春市中心吉隆玻大酒店被中纪委调查组带走，成为年内第一个被查的省级高官；六月八日，国家开发银行副行长、前证监会副主席王益被双规。

鲜有人能准确解释这些落马者的另一重特殊背景，而正是这一身份使得今年以来的反腐工作更显扑朔迷离。上述落马者中，安居东北一隅的米凤君，在吉林副省级官位上长达十七年，曾是前国家领导人江泽民在长春一汽的旧同事；于幼军则是难得的媒体红人与民望高官。王益从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后，曾任国家前领导人薄一波的贴身秘书；国土资源部办公厅主任吕国平，系温家宝在地质矿产部的亲密同事，还曾效力于其妻子所在的国家珠宝玉石品质监测中心；并非政府职能部门的王磐璞，为环保部副部长、少壮派政法新星潘岳的心腹。

这一系列案件中，尤以财政部前第一副部长朱志刚的案发引人侧目。他在财政部期间，长期负责财政预算工作，大权在握，是各地方和各部门竞相讨好的对象。如今他爆出涉嫌腐败问题，使人不得不怀疑每年数万亿元的财政收入的腐败问题。

巡视制度是党内监督

与以往彻查地方诸侯不同，此次主要集中于「京官」，最高法院、商务部、国家工商总局、财政部等主要部门均有官员中箭，确实是一个令当局担忧的问题。中组部巡视制度作为中共党内监督的十项制度之一，于二零零三年《中国共产党党内监督条例(试行)》以党内法规的形式确定。到二零零五年初试牛刀，中央成立了十一个组针对三十二个省级地区进行巡视。这一制度一度战功显赫，先后发现的重案线索包括：原上海市委书记陈良宇、山西省委专职副书记侯伍杰、江苏省组织部长徐国健、天津检察长李宝金、青岛市委书记杜世成、安徽副省长何闽旭等。

零八年十一月六日，中共第一党报《人民日报》发文，综述中共十六大以来全国纪检监察机关查办案件工作，该报导题为《全国纪检监察机关：始终保持惩治腐败的强劲势头》。此文发表之前，新一轮巡视已在内陆另一批省市、部局中展开。仅十月十七日当天，中央第二、三、四巡视组分别进入安徽、贵州、海南、广东等省。

当最高法院副院长黄松有被「双规」后，有关「打击改革派」之说，开始在这轮反腐风潮的喝采声中渗出。

十月二十八日下午，十一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五次会议经表决，免去黄松有的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长、审判委员会委员、审判员职务。而早在十月十五日，黄已被中纪委带走接受调查。根据党内通报，黄主要涉及三大问题——以权谋私、严重经济问题和生活腐化。

以权谋私一事即是广州中诚广场执行案。最高人民法院于零一年一月指定，涉及中诚广场案件的执行由广东省高级法院负责，后者则指定由广州中级法院执行。北京一家公司当时以人民币九点二四亿元（约合一点三五亿美元）的价格独家购得中诚广场，转手给第三方时售价高达十三亿多元，中间价差为四亿多元。时任广东省高级法院执行局长的杨贤才，因在此案执行拍卖中涉及贪污舞弊，于零八年六月二十八日案发被中纪委「双规」。而杨据称是收到黄松有的指示。

拥有法学博士学位的黄松有被认为是「学者型」法官，著述颇丰，包括大量有关民事审判和司法改革的论文和专著。现年五十一岁的黄松有是广东汕头市澄海县（现为澄海区）人。黄从西政毕业后进入广东省高级法院工作。在司法改革派萧扬一九九八年担任最高法院院长后，同为广东老乡的黄松有随后调入最高法院，任审判委员会委员、民一庭庭长。在萧扬二零零三年连任之际，黄松有再获提拔为最高法院副院长、大法官。

今年三月，主政中国法院系统长达八年之久的萧扬卸任，他因辖内十项司法改革而赢得很高的声望。但此番心腹的落马，无疑为其政绩平添败笔。实际上，黄松有成为一九四九年以来，中国司法系统中被「双规」的最高官员。

打击改革派——这个强烈的资讯已在司法界尤其是律师界蔓延。同样的信号，因传媒红人、政坛新星于幼军的落马，而格外浓厚。

与之相辅，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秘书长王磐璞、国土资源部办公厅主任吕国平的双规，儘管他们仅为司局级，但同是改革派幕僚，无疑更将「打击改革派」的猜测进一步扩大。

王磐璞一直为环境保护部副部长、少壮改革派潘岳之心腹。潘在一九九四年五月至一九九八年三月任国家国有资产管理局副局长时，王即是该局科研所副所长、《中国资产新闻》副总编辑。二零零三年七月，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升格为环保总局直属单位时，潘岳任会长，王磐璞出任该会副秘书长，并于二零零六年升任秘书长兼法定代表人。王磐璞此次被查，主要指向中国环境文化促进会的财务问题，即该协会帐外「小金库」，以及依託国家职能部门的环境测评工作收取企业赞助。但实际矛头所指，显然并不这麽简单。

潘岳是一位仕途颇为顺畅的人。二十六岁当上处长，三十四岁成为中国为数不多的年轻副部级干部。不过，潘岳虽有高干背景，却也是一位能够正视现实、富有锐意和思想激情的少壮改革派。由于其主导的「环评风暴」动作太大，猛烈衝击了中国许多利益集团，尤其是对地方诸侯的政绩构成摧毁性打击，严重得罪了这批党内实力派。来自地方的告状声浪亦如风暴反向作用于他。

实际上，在京奥之后，一些御用理论家已全力围攻改革派。这一大背景在反腐大局中，亦是清晰可辨。若以此祭奠大陆三十年改革开放成果，即多少寒人之心。

不过，今年的反腐大戏中，当属前证监会副会长王益案最为劲爆。王之案发，中国金融界风声鹤唳，并引发人事大洗牌与重组。

今年二月，国家开发银行针对河南郑东新区的贷款项目遭遇国家审计署的专项审计，现副行长王益的秘书孟涛在其中有人民币四万元非法收入。审计显示，国开行共为郑州提供二十五亿元信贷资金支援，但仅二亿元用于少林寺和嵩山中学，有六千四百万元以「财务谘询费」的名义被转至王益之弟王磊名下。这成为王益案发的直接和主要原因。大案随著孟涛、王磊的被查慢慢推进，另一关键人物出现在纵横交错的帐目中——「涌金系」掌门人魏东。四月二十九日下午，北京市公安局受专案组委託去找魏东，魏在其父母北京的家中从九层跳楼自杀。案件由此陷入僵局。

六月八日，王益在由宁波返京的飞机上被中纪委专案组控制。调任国开行之前的九五年十一月至九九年二月，王益在证监会担任了三年多的副主席。其时，王氏位高权重，集发行、基金等最为核心的部门于靡下。王益与魏东的利益之盟，实际早已在资本市场显山露水。其中国金证券上市，即可谓王魏之盟的经典合作。

二零零四年八月，魏东的「涌金系」启动对成都证券（现名「国金证券」）的併购增资扩股，当时入主成本每股一元，魏东追悼会当天国金证券暴涨至五十二点八五元。太平洋证券的离奇上市，则可谓将一个运作自如的体系操作和利益瓜分推向登峰造极。零七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三年累计亏损八千四百八十二万元的太平洋证券跻身A股市场，与即将退市的云大科技换股操作。但此后，太平洋证券使用新代码，经过证监会办公厅给上交所下发批覆而上市，这种做法让所有证券市场人士大跌眼镜。

由于那一时期的证监体系尚属草创，运行时间不长，各方面的管理相当粗放，重要的期货和股票政策都可预先释放资讯，这成为各路资本诸侯追逐、热捧的对象。

金融利益盘根错节

在金融危机日益蔓延之时，王益、魏东之害已成千夫所指。类似王魏配的形形色色利益集团，已在中国三十年经济开放过程中壮大。他们的存在已成为中国的一颗致命毒瘤。因为利益者已掌控了中国的金融决策、货币政策、对外投资、金融机构，三十年改革成果的分配权则因这一金融工具变得更为不公。更为致命的是，在重大和长远利益的驱动下，中国已壮大的金融利益集团已开始了涉外业务，他们盘根错节、内外呼应、朝野相随、利益均佔，成为左右中国经济，危害国家安全，影响中国政局，在国际上有能量呼风唤雨的一股重大势力。

从某种意义而言，今年针对外资审批寻租链的彻查，可谓开拓性之举。十月二十七日，工商总局外商投资企业注册局副局长刘伟被刑拘。这是第三名卷入郭京毅窝案的司局级官员。

今年八月十三日，商务部条法司巡视员郭京毅被「双规」，同时思峰律师事务所主任张玉栋和曾在那里工作的律师刘阳被刑拘。九月二十六日，原商务部外资司副司长邓湛被刑拘。三名外商投资主管官员连续落马并不意味著郭京毅案的终结，而是这一领域错综複杂的关系网逐步揭盅之时。而调查的方向已指向中国整个外商投资领域，尤其是跨国金融资本的流向。

有识者称，涉外金融利益集团形成于九十年代初，即中国开始大规模参与国际金融业之时。历经两届政府，横跨近二十年，并且强劲不衰，大有继续传承之势。